陈鲁民:骟羊
调整文字大小:

文/陈鲁民

我去西藏旅游,正好赶上那曲地区班戈县尼玛乡举行的「骟羊节」。每年的春天,牧民都要选一个藏历吉祥的日子,给当年出生的小羊羔行「净身礼」,这就是「骟羊节」,牧民叫「那达林」。骟羊结束之后,牧民将酥油涂抹在骟过的小羊角上,把骟下的羊蛋给未婚男童吃,祈愿他们早日成为男子汉。睹此情景,我不由想起早年我经历的一次骟羊。

那是上世纪七十年代中叶,我在湖北襄阳北黄集部队农场里工作,任新兵连的副连长,也就是管新兵吃喝拉撒睡的官。那时,全国都忙着「评法批儒」,无人关心生产,结果是经济匮乏,供应紧张,买啥都要凭票,有钱也买不到肉,平时很难吃上一顿肉,从上到下都馋得很,用黑旋风李逵的话来说,嘴里都淡出个鸟来了。

为了解馋,我带着炊事班几个战士,晚上去抓麻雀。农场麻雀很多,用手电筒一照,麻雀在树上不睁眼,也不动,像傻了一样,很容易抓。几个晚上下来,抓了上百只麻雀,杀出了二三斤麻雀肉,没舍得吃,准备再抓点,给大家菜里添点荤腥,打打牙祭。可没想到,军区机关来了几个领导视察工作,没啥好招待的,就把麻雀肉给他们享用了。这下子,大伙都没情绪了,抓麻雀这事就干不下去了。

农场里养了二百多只羊,但羊肉却轻易吃不上,要杀一只得上级批准,平时我们也只有看的份。一天,请来个骟羊师傅,谈好价钱,骟一只羊五角钱。我找了两个战士帮忙,把那些不准备当种羊的公羊按倒在地,骟羊师傅拿酒精球在羊小肚子上消消毒,一刀下去,把两个睾丸俗称羊蛋割掉,再把刀口缝上,洒点消炎粉,就大功告成。师傅技术娴熟,骟一只羊大概要十分钟不到的样子,一百来只羊骟完,整整用了两天时间。骟羊师傅高高兴兴揣着五十元钱走了,要知道,那个时候,一个排长的月工资才是五十四元。而我们的收获是,得到一大盆羊蛋,这可不能浪费,就送到炊事班,给大伙改善生活。尽管不是什么正经肉,略略有一股腥骚味,好在用了许多葱蒜大料,基本把那股邪味盖住了,新兵们一个个都吃得挺香。

连里几个干部知道吃的是羊蛋,总觉得有些恶心,随便扒拉了几口就不吃了。晚上,连长叫我:老伙计,饿坏了,有什么吃的没有?正好,那天有只母羊生了只羊羔,身子太弱,没活下来,放在今天那是肯定要扔掉的,可在那年头,这也是好东西。我就让炊事班赶紧生火做了个红烧羊肉,给几个连里头头加了一道夜餐,大伙都吃得很香,啧啧称赞。爱喝两口的老连长还咂咂嘴,很遗憾地说,要是有瓶「烧刀子」就好了。上哪儿去弄酒呢?我马上想了个办法,让卫生员把医用酒精兑了点水,又加了点糖,几个人就当酒喝了起来,火辣辣的很不好喝,我们都是略微意思一下,就数连长喝得最多。夜里,和我住一个房间的的连长喉咙烧得像冒烟,恰巧我也难受的睡不着,就跑到炊事班烧了壶开水,俩人喝着水,吸着烟,聊着天,眼瞅着窗户纸就发白了。

很多年后,我在大饭店里宴请来旅游的老连长,还找了几个老战友作陪。点了一堆鸡鸭鱼肉,开了两瓶老连长最爱喝的「烧刀子」,我又提起当年襄北农场骟羊趣事,说再点一个红烧羊肉吧,他忙摆摆手说,别别,从那以后,我就再不吃羊肉了。

【凤凰华人资讯网综合报道】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