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阿尔
我总是在凌晨下班。有时骑车。有时坐出租车。最多的时候是步行。步行在凌晨的银川，往往有另外一种完全不同的景象。
有天下班看见墙角的投币电话亭，一个黑糊糊的身影在哭泣。那是一个小伙子打电话给他的女友，我听见他用外地的口音说，「我会有钱的，真的，我将来一定会有钱的，你跟我没错。真的！」那个「真的」他说了好几遍，强调了好几遍，整个小巷黑漆漆的，出租车从他身边驶过，将他很大的声音淹没。
这里要说的是，进入和平新村要从正街拐进一个小巷。不几步路就到了小区门口。小区门口有一家卖水果的，一年四季，冬季十点收摊，夏天就更晚了，有时候我凌晨回来，女摊主打着哈欠在那看着。小巷再往里，是一排平房，有餐馆，也有超市，几乎都是通宵营业的。不少小店的门口还立着一个牌子：司机之家。既然是司机之家，这里每天晚上来来往往都是出租车，我在五楼享受到的就肯定是出租车的轰隆马达声，还有喇叭声。从早到晚，一刻不停歇，但是想想，他们比我要辛苦的多。我在床上躺着，而他们在车里，这感觉确实不一样。
凌晨下班，饿的时候就去司机之家餐馆。常去的是一个三十多岁男人和一个十多岁孩子开的一家餐馆。主要是吃素面。其实那面做的也一般，只是快。进去的时候，面已经擀好，摊在案板上了，说一声，几分钟就出来了。我这人不是话多的人，或许是凌晨吧，在这个小饭馆却总想找个话题说点什么。于是就问了几句，那时才过完春节，元宵节还没到。问他们怎么这早开店，怎么不休息，反正都是废话。老板很憨厚，也认真地答了。那个孩子，始终不吭声。我其实是想问他为什么不上学之类的话的，最后也懒得张口了。于是也只知道他们的餐馆中午开始营业，直至次日早上，上午休息。就这样周而复始。想起来在很多小店都有这样的小孩的，尤其是回民餐馆。
那段时间住在和平新村。在凌晨的时候故事是很多的，可惜的是我无法走近。我只能在凌晨回家，有时是泡吧喝的昏头昏脑躺倒就睡，大多则是听着窗外出租车驶过的声音躺在床上看书。冬天在巷子里高声喧哗的人不多，到夏天有时是深夜就多起来了。唱歌的，骂人的，大笑的，喝醉了在路边谈心的。有次听见一个女孩子哭喊着在踹门，有次听见两个小伙子在谈心，说的尽是比较隐私的事，可这声音大的整个巷子的人都能很清晰地听到。还有脚步的劈啪声，这是打架，中间还夹杂着女子的高声叫骂，难听之极。还有就是汽车玻璃被什么砸中的碎裂声。最有意思的是一天凌晨我下班。迎面过来三个摇摇晃晃地哼着小曲的小伙子，我插在裤兜的拳头也不由攥紧了起来。这时这三位的身子忽然笔直从我身边绕开了，一股酒气向我飘来。回头看他们，再望前看去，不知什么时候，一辆一一○警车驶进了巷子。至于后来如何，我也不太清楚，因为我拐弯进了小区，在凌晨摸黑向五楼爬去。
生活于是就这样在和平新村继续着。
（银川笔记之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