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个月第四个星期四，都是公司销售业务总结汇报。是骡子是马，你无处可逃。
每个人面前，都会有一份至少像圣经那么厚的销售报告，从各个角度，包括图表，曲线，数据，颜色，按星期倒叙，按客户订单熟练，金额。。。。。来分析每个销售经理的业绩。
这是化简为繁的典型：不仅是一个数字吗，居然可以变成一本博士论文试的报告；用几百个方式，毫不重复的讲述同一个数据，就是你卖了多少。真是了不起。
这种总结比每个月的月经更叫人觉得黏糊不爽。如果你没有拿到多少订单，那么你将变成铁板上的牛排，被同情的眼光和不带感情色彩的分析煎焦，冒烟，缩小，老化。
我好像说过我居然有销售的天才，或者运气？我往往是在批斗会的前几天，突然天上掉馅饼，收到一些救命恩人一样的订单。最夸张的一次，是我整个月没有卖掉一张板子，星期四早上，某个橱柜公司，在反复拒绝我半年多来的反复纠缠的冷空气中，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现有的供货渠道出了些问题，需要从我们这里拿点活。我一边准备开会的笔纸，一边客气的说，真抱歉听到你的问题，我们很乐意帮助，请问你需要多少？那边说，19个柜。
什么？我说。
19个40尺货柜。
我半天没有说话。无话可说。太不像是真的了。
5分钟后，我举着一叠传真过来的订单，冲到会议室。我迟到了。但是，有什么关系。快100万美金的单子。对不起，小姐要退休三天。不要做任何事情。拉拉拉。
如果销售只是终止在拿到订单这个环节上，人生太没有起伏了吧。让我掬一把辛酸泪吧。订单，其实是恶梦的开始。
家家的不幸都不同，每个树叶也不同，木板这玩艺，当然也各不相同。即使是同一棵树上起源的，这木纹，颜色，感觉都不一样。连等级都是个相对客观，绝对主观的东西。加上加工的差异，每件东西都不是完全一样。
但有些客户不懂，或者装作不懂这个。等你喜滋滋把货给运过去了，钱没有收到，抱怨往往先到。厚度公差不统一啦。颜色变化太大呀。有些运输中的划痕啦。裁边不整啦。总而言之，质量有问题！
同志！屎不臭挑起来臭！任何东西，明明没有问题，你多看几眼，再多看几眼，再多看几眼，说它有问题，就全部成问题了。
尤其是经济不景气的情况下，每个公司都没有多少活干，没事找事，你任何一张板都会被挑剔，被抱怨。动力之是一个：钱。要求你打折，要求你降价。
我已经多次成为这种无事生非者的牺牲品。最惨的一个，是某公司拒绝整卡车的抽屉板，说看上去不顺眼（unpleasant matching)，不要了。战斗几番，拖了几个月，最后只好把东西运回来，打折处理掉了。最后才知道，这个公司生意不好，库存积压，他们不需要这笔东西了，但不能毁单，就拿质量说事。郁闷！别提我化的时间，精力，金钱了。
当然，无赖式的客户可怕，更可怕的，是真正的质量问题。别说我贬低自己的同胞。从中国运过来的东西，跟承诺过的和要求过的，就是不一样。我们的品管经理说过，每次打开中国的货柜，都是一个等待意外发生的过程。
这种意外多了。一次一张胶合板里有一把刀，把客户价值5000多刀的切割机的锯齿全部损毁，导致几小时停产。还有一次，整个柜的木线条全部尺寸不对。还有一次，工厂把其他不相干的货发给了我们，我们的货迟到3个月。还有，加工粗糙，无法使用。还有，货柜进水，木头发霉。还有，开裂。脱胶。不平。太厚。太薄。油漆不对。。。。
所以，我说，卖掉了才是烦恼的开始。心一直悬着，到几个月没有听到客户的消息才是好消息。然后，下一轮的批斗会又快到了。赶快去自寻烦恼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