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erek Thompson
图片来源：Gene J. Puskar / AP对美国青少年来说，暑期兼职几乎是人生进入重要阶段的某种仪式。他们送信送报，在餐馆里打杂，就像是在为将来挑起人生重担进行预演。但在过去的三四十年里，暑期工热潮慢慢退去了。1978年夏天，60%青少年都在参与暑期兼职，到了去年夏天，这个数字下降到了35%。
为什么美国青少年不再找暑期兼职了？最典型的回答就是：他们还只是孩子，现在的孩子变得越来越懒了。
然而，其实我们很容易就能否定上面这种观点。美联储经济在线数据库（FRED）的数据表明，2000年起，参与工作的青少年数量就开始萎缩（见下图），但既没有接受学校教育，也没有在职工作或接受培训的（NEET）年轻人群体人数比重极为稳定，从1990年代晚期至今，这个群体占美国同龄人的比重变动不超过0.1%。这个数字只有7%，比法国更低，与经济合作与发展组织的所有发达成员国平均水平持平。所谓“懒散的美国青少年”的比重并没有变化，而且在全球来看也实在不算突出。
16至19岁青少年参与工作的比例 数据来源：美联储经济在线数据库（FRED）应该说，青少年并没有把时间浪费在沙发上，而是花在了课堂里。懒惰闲散不是罪魁祸首，教育才是。现在的美国青少年读高中的时间更长，更多人考入大学，假期时间也更多花在了暑期课程上。高中毕业生收到大学录取通知书（包括两年制和四年制院校）的比例上浮了25个百分点，这和暑期在职青少年比例的下降幅度基本一致。
青少年暑期兼职比率下降与大学入学率上升幅度基本一致 数据来源：《大西洋月刊》高中学业要求越来越严格，考取大学的压力越来越大，暑期课程代替了暑期兼职。美国劳工统计局数据表明，在过去的20年里，暑期培训学校中，年龄在16-19岁区间的学员人数占总学员人数的比例翻了三番。彭博社记者本·史蒂夫尔曼（Ben Steverman）在关于青少年就业情况的一篇报道中指出，家长和高中都鼓励学生利用暑假上课充电，这和暑期学校中青少年学员比例的飙升有直接联系。
数据来自：美国劳工统计局越来越少青少年参与暑假兼职的另一个原因，就是雇主们越来越不愿意雇他们了。过去几十年，能力较低的移民大量涌入，像是杂货店收银员、餐厅服务生和促销员这样没什么技术含量的工作竞争愈发激烈，而这类工作正是过去青少年的暑期兼职目标。其二，上了年纪的美国人也不愿从工作岗位上退下来，他们的工龄比以往任何一个时期都要长。其中许多人都放慢脚步，在办公室做起了秘书，或是在店里卖卖东西，而这些岗位原本都是青少年的地盘。其三，联邦政府原本会对暑期工作提供一定资助，让学生与本地政府共同工作，而现在这些工作岗位数量也有所下滑。另一方面，最低工资线的提高让这些没有经验的年轻劳动力原先的工资低于合法标准，但企业雇主认为他们并不“值得”更高的报酬。综上，在这些政策的合力下，从国营部门到私营企业，面向青少年的短期有偿工作越来越少。其四，企业深谙一个道理，如果他们想要聘用青少年，并不一定要支付工资。在过去的一年中，无薪实习的数量大幅增加。事实上，很多年轻实习生都在工作，但他们并没有被包括在官方的就业统计数据中，因为他们没有拿到薪酬。
数据来自：美国劳工统计局值得一提的是，美国白人成年人可能对暑期兼职最为怀念。下图（蓝线代表白人，红线代表黑人或非裔美国人，绿线代表西班牙裔或拉丁人）显示了2015到2017年，美国白人、西班牙裔、黑人青少年工作参与率。从图中可以看出，每年7、8月，参与工作的白人青少年比例跃升了10%，西班牙裔青少年则上升了5%，黑人青少年参加工作的比例没什么明显波动（有证据显示，亚裔青少年在这方面情况和同龄白人比较相似）。
再看1978、1979年的数据，7月和8月，兼职工作的白人青少年人数增加了30%左右。西班牙裔青少年增加了约20%，同样地，非裔青少年参加工作的比例并没有在这两个月有明显增长。
将这两张图放在一起来看，有两点十分明了。首先，过去的40年间，暑期兼职的参与度下跌在各个种族群体之间都是普遍的。其次，暑期兼职是被富有的白人统治的。西北大学劳工市场研究中心的一篇报告表明，富裕家庭的孩子会更愿意利用暑假兼职，而低收入家庭、黑人家庭的孩子不怎么参与到暑期工作中，不仅是因为在他们生活街区周围工作机会匮乏，他们父母手中的资源也比较少，很少能和提供实习机会、兼职岗位的公司有联系。总的来说，暑期兼职也许依然是美国阶层固化、特权代代相传的一个载体。
那么青少年找暑期兼职有什么好处吗？这些工作难道不也会让孩子们明白责任，学到“软技巧”，懂得要对乏味冗长的办公室生活保持谦逊和忍耐吗？许多研究表明，暑期兼职对孩子的将来有长远的影响，能够给他们带来更高的收入，同时降低犯罪率。但更有一些研究认为，这是高中毕业率和大学录取率提高的功劳，对于许多青少年来说，工作和教育只能二者选其一（在目前新的低失业率经济中，暑期兼职能不能重整旗鼓再度复兴，这点值得期待）。
暑期兼职在青少年生活中的神秘隐退，其实是现在劳动弹性化的完美诠释。以前属于青少年的工作现在可能已经不复存在，或是转移到年长的美国人和新移民手中。但青少年也并没有借此机会疯狂打游戏，而是把更多时间投入到学习上面。在这点上，就不需要再消耗美国有限的全民焦虑了。
本文作者Derek Thompson是《大西洋月刊》高级编辑，负责经济、就业和媒体栏目，也是《热点制造》（Hit Makers）的作者。
（翻译：马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