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七月，法国南方普罗旺斯地区首府阿维尼翁成了一座大舞台，为期一个月的国际戏剧节吸引着世界各地演艺人和游客纷涌而至。走出阿维尼翁火车站，便置身于戏剧海报和广告汇成的海洋中，马路两旁的橱窗、围墙、行道树乃至垃圾箱盖上都挂满了各种演出海报。游人若停下脚步，那些化了浓妆的“巫婆”、“小丑”、“王子”、“公主”立刻会迎上来，将大把广告塞到你手上，躲都躲不掉。
别以为国际戏剧节就该一本正经在剧场里表演，其实那些天里，整座城市的各个角落都可以随时拉起场子。人行道上，咖啡馆门口，街心花园里到处有人演戏有人看戏。演戏的自娱自乐，演累了招呼都不用打，收拾家伙走人；看戏的不看白不看，高兴了鼓几下掌叫几声好，看得不满意掉头离开，换个地方再看。我在海报上看到几张亚洲面孔，便按着演出时间表一路寻去，却发现是来自日本和越南的两个话剧团。挺有档次的演出团体，不远万里来到阿维尼翁，演员们认认真真化了妆，有两个日本女演员大热天还穿上漂亮的和服，可在此地依旧只好沦为街头杂耍。总算在巴黎来的演出团里看到一位华裔女演员，她递给我一张名片，千叮咛万嘱咐请我们夫妇看在同胞份上，晚上务必去某咖啡馆看她演出。那女演员要求实在不高，只希望观众人数能超过20个。
国际戏剧节给阿维尼翁小城带来了超高人气，餐馆、酒吧、咖啡馆的露天座索性都搬到了马路中央，二十四小时昼夜营业仍然座无虚席。旅馆房间早在几个月前就订满了，大批背包族在公园或绿地支起帐篷过夜，有人干脆就睡在商店门前台阶上，省了住宿费还可通宵看白戏。最令人瞩目的当属那些“阿漂”族，男女都有，大多单兵作战，以别出心裁的化妆和行为艺术吸引众人眼球，大概也希望一不小心撞上个张艺谋或斯皮尔博格那样的国际名导演从此一炮走红。有个赤身裸体的年轻男子，仅穿着用纸板箱做成的“超短裙”，裙子上还写着“follow me(跟我来)”，在炽热的阳光下奔跑着，身后只跟着两个青头皮小男孩。听附近卖冰淇淋的女售货员说，那男子已在阿维尼翁如此表演了三四天，可惜无人喝彩。
那天下午我在教皇宫广场上看白戏，突然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扭头一看顿时吓得大声尖叫。一个足有两米高的“黑衣魔鬼”站在身后，用巨大的“魔掌”递上几张印制精美的演出海报，然后就站在我跟前不动，一时间引来大群围观者。我恍然大悟，猜想多半遇上了化妆乞丐，于是赶紧掏出几枚硬币放入“魔掌”，“黑衣魔鬼”这才道了谢离去，人群中发出一片笑声。真是应了那句话：你站在桥上看风景，你也成了别人眼中的风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