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新贺
和弟媳从中心医院出来,我提议到前面走走。她借口脚疼,坐在了临街的台阶上。其实她不是脚疼,是牵挂尚在重症监护病房里的爱子,无心远离。告别她,我独自朝着乐山商场的方向走去。
正值下午下班高峰的驿城街头,车水马龙。我摒弃了一切嘈杂,头脑一片空白。这在前两天是不可能的。四天前,两岁多的小侄子因急性喉炎被送进这家医院。高度昏迷的小侄子在医生们的全力抢救下,终于在两天后睁开了眼睛。我们不知道孩子会不会再次昏迷,甚至停止呼吸,所以每个人的心里都沉甸甸的。弟弟不愿意离开重症监护室的楼,他像着了魔一样,一天到晚趴在一扇拉开的窗户旁,那是唯一可以让家属到达的离患儿最近的地方。每过来一个医生,他便像捞着了救命稻草一样问人家他的儿子怎么样了。今天,得知孩子的病情明显好转,我们才出一口气。
我来到新华书店。心情放松下来,才觉得时光闲暇,应该看点书才对。进了书店方知时间珍贵,因为书店里到处是看书的人,一个个都非常投入,其中年轻人居多。望着那些年轻的身影,我一时非常羡慕。自己在这个城市求学的时候是没有这个条件的。一是学校离书店远,步行到这儿再返回去差不多得一天,根本没有看书的时间。二是那时候书店尚小,没有让人从容阅读的地方,所以我们只能一无所获地离开。我从书架上抽出汪曾琪的《风雨天涯》,坐在旁边阅读起来。一直喜欢汪曾琪的作品,每次读都会有新的启发,想要一读再读。不像读季羡林的作品,初读的时候没什么,读几遍才能读出味道。更不像一些二流作家的作品,初读的时候还可以,越读越觉得不对劲。汪曾琪的散文往往用一两个非常传神的字,表达出普通人看来只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意境,显得古灵精怪、活波俏皮。临走的时候,我买了沈从文的《湘行散记》和张抗抗的《沧浪之水》。
在风光市场,我看中一条丝巾。记得谁说过,一个女人既使活到了八十岁,丝巾也是她心中最浪漫的装饰。卖丝巾的小姑娘嘴上像是抹了蜜,在她的游说下,我买下了那条丝巾。夜色中的春晓街非常安静。月亮升起来了,它像万盏灯火中的一盏,又大又亮地悬挂在街道的上空,照亮我返回的路。
孩子痊愈后,我们就会离开了,这是必然的。驿城自古就是驿站,它曾经为我的成长加过油,补充过精神食粮。今天它依然是驿站是中转站,又在为我补充着精神的食粮。最重要的是,它正在我的视线之外,悄悄地为一个幼小的生命注入无限生机与动力,使他在以后的人生之路上,能走得更远更长,能到达更多更大的驿站。人生的精彩便是由此串连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