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政恆
越過故宮的御花園,步出神武門,一直往北走,順理成章就進入景山。以前都是在故宮遠遠地眺望景山,現在終於走入山中了。
我沿茈k手邊的路徑,走到明思宗殉國處,前有碑文為證,其後槐樹蒼蒼,當年的自縊現場就在東邊山腳,如今行人絡繹上下,端詳左右,時有所嘆,我腦中竟泛起了《帝女花》的畫面與唱辭。我拾級轉上景山五亭,在樹的枝椏之間、在亭的棟樑旁邊、在憑欄處,俯瞰下午的故宮,也遙望更遠的在煙雲裡的新舊混雜的房子,就記起了許地山在散文《上景山》的預言。他侃談一個不講紀律的民族怎建築嚴整的宮廷呢,但他又修正說:「不講紀律未免有點過火,我們可以說這民族是把舊的紀律忘掉,正在找一個新的咧。新的找不荂A終究還要回來的。」然而時代變遷,多年以後,大家還在尋找新的紀律,讓國家可以不住地變化。
景山五亭的佛像大多在八國聯軍佔京時被掠去了,古老的諸神突然在世紀的縫隙無言遠去,而在一個彷彿無神的世界裡,又有許多新的諸神進來,帶茪ㄕP的面孔運轉山河。而現在,新的神在哪裡控制一切呢,新的神話是甚麼—我不想猜下去,遙遠而卑微的蒼生仍在京城的四周營營役役,有的人愈發沉默,有的人愈說愈大聲,說得聲嘶力竭。在過去北京城的最高點上,我好想遠離世俗的羈纏,但又想重回人間,和他們一起。
從萬春亭走到輯芳亭的路上,遊人好像比較疏落,在西側的富覽亭,可以望向我很喜歡的北海,北邊的略遠的鐘樓和鼓樓,還有更遙遠的遠方,而遠方卻有點模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