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王渝
深夜听到外面扫雪车的声音,走到窗口观看,雪已经停了,马路也扫清了,路边两旁的人行道仍铺满洁白的雪,街灯下闪着异样的银色光芒。我这才注意到夜空里高悬着一轮明月。思绪遂飘浮到离开人世已经多年的唐文标。
有回收到他来信,写到「见梅花忽相思」。他在台北,到哪里去踏雪寻梅呢?难道他登山看到了梅花?这么胡乱揣测,脑子里浮现美丽的画面。好多天过去了,我方顿悟:他那里是看到景物,分明是见到了人,生出了联想。那时他和洛冰在同一所大学教书,洛冰本名叫「松梅」。我真是十足钝感啊。他对待李黎、洛冰和我一直如兄如弟。
他和我第一次见面,是在保钓运动之时,两人看法相左,辩论极不愉快,最后演变到互相人身攻击:我说他口齿不清,不知所云;他说我思维混乱,没有逻辑。接下去的发展却是越来越投契。连我们住在日内瓦时,他也曾来访。
我们最后一次通话,是他和洛冰到李黎家,他们给我打的长途电话。他罹患癌症已有相当时日,说到病情,一再提到疼痛难忍。我虽然用医药进步安慰他,其实一点信心也没有,自己都感到语言空洞,有不祥的预感。我一手握住话筒,另一只手则紧紧地捏住电话筒,心里想着:我要捏死死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