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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俘虏眼中的太平天国

发布日期:2021-03-26 00:00:00

     来源: 汉周读书


文/唐俑



素材源自《被掳纪略》


赵雨村,笔名“刀口余生”,河南商城一农庄读书人,咸丰十一年夏被太平天国英王陈玉成部下抓住,随太平军“转战”南北,后来根据自己的亲生经历,撰写了一本《被掳纪略》,描写了他眼中的太平军,涉及太平军纪律、知识分子政策,以及英王陈玉成的一些情况等等。小编根据其记叙,采用第一人称编译如下。


01


咸丰十一年七月二十四,白雀园(位于河南省光山县)一位姓彭的好友,派人送信到我家,说有太平军到了光山,估计要向东走,提醒我们早点躲避。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了这个消息,但因承平已久,人们都不信,虽然听说外省很乱,可是咱们这个地方太平无事,所以不以为然。


我抱着宁可信其有的态度,将家眷送到蛟龙寨麓。


但是到了半夜,仍然没有什么动静,直到天快亮的时候,跑反者(为躲避兵乱或匪患而逃往别处的人)才如山崩水涌,人哭牛鸣,鸡飞狗跳。


转眼间,果然看到大队马队和步队,打着红黑旗,从我家门前经过。


我赶紧出门东走,不料被太平军抓住,被他们带着行军。


到了晚上,来到一个叫钟铺街的地方打馆(打馆系太平天囯招抚流亡的措施,让无家可归的人分别男女进馆居住),我发现很多饭馆,都是饭煮好了未吃,想是见太平军来了,食客都被吓跑了。


太平军很多人都用酒洗脚,其中一个比较文雅的,虽然也在洗脚,却没有用酒。


见了我,他似乎很奇怪,问我为何不早跑,这是大劫,就算是当今皇帝,遇到这种事,也是没有办法的。


废话,要是跑得脱,老子早就跑了!


不到半夜,太平军又煮饭吃,猪肉都剥了皮,和鸡鸭一起煮。


吃饭的时候,太平军颇有规矩,也叫我吃,可是我吃不下,他们跟我开玩笑说,你不吃,是想变妖怪吗。


他们吃饭时,把一个刚抓来的人,用一大竹筒,将节打通,发辫接一长绳,贯入竹筒,抵到发辫根,手脚都捆了,那人无法动弹,无数蚊子围绕着他,吮吸着他的血,蚊声如雷。


估计他这辈子,从来没受过这样的罪。


和我一样,一个老河口的进士,也是自己找睡觉的地方,他说他姓戴名鹤龄,号松乔,从京城去四川,在湖南被太平军所抓。


他告诉我说,这里的规矩要晓得,不要着急,急死也没用。


我问戴先生,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他说,由于安徽已被清军围困,非常紧急,英王陈玉成调小左队马大人名融和、亶天义王宗名陈玉龙、亮天义蓝得功三路人马,一共两万多人去救安徽。


他还告诉我,这三人原本一人守德安府,一人守枣阳,一人守随州,现在顾不得那几个地方了。


我问他英王是何人,他吃惊地说,这个人你都不晓得?


你知道湖北省会安徽省会浙江省会江苏省会是谁破的吗?


都是这个人!


这人威名震动天地,简直是天朝第一好汉,你竟然不晓得!


02


第二天住宿的地方,是金冈台脚下。


由于昨天走了一天,把我的脚都走跛了,疼痛难忍,戴先生再三安慰。


不知他施了什么魔法,太平军当中,很多人关系都和他不错。


那些才被抓来的人比我更惨,来到一个叫杨桃岭的地方,他们再也不能走了,很多人都被杀了。



看来,不久我也会成为刀下之鬼,我在心里说。


这几天天天都能看到杀人,已经杀了不止百个了。来到一个叫麻埠(位于安徽省六安市金寨县东北部)的地方,只见河水细流,竹树密茂,于是在街上打馆。


我注意到,这里的饭馆也都是饭煮熟了未吃,人们也都被吓跑了。


一路上带着包袱的,挑着担的,遍地都是,妇女尤其多,有人对她们喊:年轻的娘们儿,都在大路边坐着,保管没事!


太平军是有规矩的,所以大队不敢行奸,凡是强奸妇女的,基本上都是边队。


来到麻埠镇的时候,天比较晚了,我看到馆内大概有五十多人,大多面有惊恐之色。


忽然,一个叫曹大人(太平军里称大人,不准称老爷)的和戴先生说起了悄悄话,过后我问戴先生出了什么事,他小声说有土匪。


太平军所说的土匪,即满清之团练。


曹大人每晚都要到马王蓝三位大人那里听令,一回到馆里就对听差说,你赶紧吩咐众兄弟,精队扯出街,牌尾(老弱残兵叫牌尾)不出街,如果遇到土匪,就让东头为诱兵,但不许与敌接战,南边埋伏,西北两面包抄,切记切记,违令者斩!


从这件小事可知,太平军用兵还是有一套的。


半夜时分,突然炮声震天,喊声遍地,一会儿又想起一片喊杀声。


天亮后,人们传说,曹大人败了。


第二天,太平军行军的顺序变了一下,牌尾在前,大队在后,而且从此以后,日夜都要戒严。


来到舒城县(属安徽六安,太平军已在此安官多年)南,发现有三个军营,是清军的。


离军营半里左右,忽然有人叫不要走了,原地听令,那人说,大人有令,我们从此经过,如果清军不放枪,就不要惹他,如果他放枪竖旗,就把他营盘端了!


来到营外,清军放枪了,牌尾赶紧向东撤,大队不动声色地悄悄靠近,瞬间包围了清军的营盘,围得水泄不通。


营内之人,不停地朝外打枪,同时人声鼎沸。


双方相持了两个时辰之后,营内忽然连放珠枪三次,太平军大队发一声喊,飞奔至清军营门外壕沟边,埋伏在埂上。


当清军再次放枪的时候,太平军一声呐喊,猛地一跃而起,飞奔到清军营垛,连放火蛋,烧了清军军营,并消灭了大半清军,余皆被裹。


虽然赢了,太平军却很生气,有人痛骂清军,妖魔鬼,竟敢与老子抗衡,你们这些笨蛋,一点也不晓得打仗,却自称打仗的行家,妖朝的事,就毁在尔等手里!


03


行至一个叫三河的地方,乡董办差都很有条理,各村各庄的安排,也都有条不紊,太平军也都很守规矩,没有人乱来。


但是晚上,有二十多个太平军头目来到馆内,个个长吁短叹,原来他们听说安徽失守了,队伍也不敢继续前行,在此侯信。



不过后来他们都走了,被英王文书叫到三河听信。


半夜时分,忽然听到外面喊声震天,而且越来越近,馆内人都吓得翻墙而逃。


我翻不了墙,从门而出,刚出来,数十杆长锚就朝我刺来,刺我的人嘴里还喊着“杀杀杀”。


我被刺倒在地,身受刀伤二三十处,锚伤十多处,昏死不省人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隐约听到有人说,你遭土匪砍了,土匪要是再杀个回马枪,你就没命了!


我睁开眼仰视,看到一位女老人家,左手提筐,右手拄杖,站在我面前说,快起来,和我一路!


我发现自己满身是血,却不觉痛,跟着女老人家匍匐而行。


来到一条小路边,路两边都长着豆子,路尽头有个水塘,水中有个土墩,长着很高的苇草。


女老人家用拐杖指着苇草说,你就躲在里面,可以活命。


我刚钻进去,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醒来时,已是第二天过午。


听到太平军到处在找人,有人说,一个新来的家伙,也不晓得跑到哪里去了,影子都没看到,又有人说,是不是杀了滚到围沟里去了,另外一个说不会哟,滚到沟里会漂出来的。


说着,就有几个人来到苇墩,发现了我——我正是他们在找的人。


见我受了重伤,他们一个劲儿地摇头,有人还跟我开玩笑,你想变妖,他们也要杀你啊,起来吧,我送你回去。


一个人扶着我走,一个人执刀跟在后面。


没走多远就遇到曹大人,他骑在马上说,你特么就会杀这样的人,那些土匪你咋个不杀?可恶!


他误会了,以为我是被他的人搞成这样的。


然后他对我说,你也是好人家子弟,也不晓得伤能不能养好,如果养不好,也是你的命,如果能养好,也算捡了条命。


戴先生见我受伤,叹了一阵气,说了些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之类的废话。


之后的四天里,戴先生悉心照顾,视我若至亲骨肉。


04


一天,英王调队去桐城青草隔驻扎。


曹大人和戴先生不放心我,曹大人对我说,虽然过去了半个月,但不知你的伤好得如何了,我们大队走后,你就到街上去,有人问起就说是土匪偷营时砍的,必有人收留你,队里正需读书人。


曹大人给了我一些行李,叫我背着,大队一走,我就来到街上。


下起了小雨,我坐在一个石凳上,忽然看到八个骑马的,快马加鞭而来,其中一人指着我问读没读过书,我说读过,那人回头对其他人说,叫他到我馆里去。



没多久,他们从城里回来,那人叫我跟他走,来到一公馆。


那个公馆,叫“顺天福黄公馆”。


来到公馆,人们见我浑身血痕,腥臭难闻,开口骂道,哪个缺德鬼,找了个死人来!


嚷嚷声引出三个出来看热闹的妇女,个个都很妖娆,见了我这个样子,叫他们赶紧把我送走。


但是有人说,这是曹大人叫来的,她们便不敢再叫送走,只是叫送到马棚里。


后来得知,那三个女人,都是黄大人真人(道家称“修真得道”或“成仙”的人)。


黄昏时分,黄大人回来了,门口有人报告说朱大人拜会。


不一会,朱大人果然来了,声势浩大,随从十多个,黄大人迎进院中,满脸堆笑地说,病家伙有救了。


原来是请来给我看病的。


马夫小立悄悄对我说,朱大人原是妖朝道台,医术非常高明,你好好求他,他肯定能把你治好。


小立把我扶到客厅,黄大人说就是他。


朱大人问了我的籍贯,叹口气说,商城系河南绝好地方,文风甚好,你怎么被砍成这样?


朱大人看了看我手上和腿上的伤说,骨头都砍碎了,怕是治不好了,黄大人说,好在他还年轻,朱大人做个好事罢。


朱大人叫人烧一锅水,然后开始给我治疗,治疗过程中很痛,差点把我痛死。


上完药,朱大人说,上了药如果发痒,就有希望,不然就没希望了。


没多久,凡是上到药的地方,就开始发痒了。


第三天,朱大人再来,看了伤痕,高兴地受,死不了了。


这一次,他又带来数十瓶药,全部给了我,对我说,如果不是遇到他,烂也烂死了,他这药,都是从各省会的好药铺子里挑选出来,精心炮制的,万金难买,只要命还在,无不起死回生。


朱大人又给我上了一遍药,药的香气,顿时充满了整个公馆,马粪的味道都闻不到了。


一天,朱大人对黄大人说,你们这个馆的人,都不晓得敬重读书人,那个受伤的,怎么可能甘居人下,你这里又没人伺候,不如叫他去我馆里,我把他治好了再送给你。


黄大人求之不得,当即叫人把我抬到朱大人馆里。



05


一天,朱大人告诉我说,他是江苏吴县人,世家子弟,二十一岁点翰林,放两任学使,一任主考,还担任过广西浔州知府,任满请假回家修墓时被太平军所掳,一家被杀三十多口,兄弟三人,仅剩他一个,下辈都被杀光了。


朱大人叹口气说:“做官本宜尽忠,至于血食俱断,未免伤心,故留身以待。”


他劝我说:


“尔记我的话,人生一世,功名富贵,皆属身外;穷通寿夭,亦有分定。有君子,有小人。若是君子,不怕他穷困无聊,须以君子待之;若是小人,不怕他是公侯将相,须以小人待之。然此又宜皮裹春秋,处之不宜,又易招祸,人总宜无亏心,(第一要把利看开)生死不必问。我的话,虽迂阔,改朝换地,不能易也。”


我感到,他待我如再生父母,还每天给我上药。


十月初,黄大人调往庐州,叫我跟他去。


那时伤好得差不多了,仅有腿上有几处矛伤,因扎得太深,尚未痊愈。


临别,我跪谢朱大人,朱大人连说不必不必,他不过图个心安而已。


又说他会看相,而且看得很准,他看我不在劫中,绝不会玉石俱焚,叫我以后随机应变,尽量把命保住。


随黄大人来到丙子铺,听说英王已到庐州府,大队一直过了七天,才见英王到。


英王到时,阵仗自是不小,只见河内炮船塞河,上下十里许,如履平地;陆路数十里跪道。


英王骑一匹白马,全身黄色,直到那时,我才知道真有一个英王。


晚上我问黄大人,英王带了多少人,他说一百二十四万,还不包括新掳之数。


随后,黄大人充满崇敬地说,英王破湖北,破九江,破江西各府州县,破江苏、安徽,合计州县一百五十余处,生平有三好,第一爱读书人,第二爱百姓,第三不好色。


我听完觉得不可思议,毕竟现在这种人太少了。


黄大人说我读过点书,让我去投奔英王,我也很心动,就这样我踏上了寻找英王的道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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