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北京人在纽约》的开场白，稍作改动就可以用来描述新移民到美国的情况，因为对不同的人来说，这里既可以是天堂，也可以是地狱。新移民来到美国，还不如与魔鬼签订了合约的浮士德——将灵魂卖给了魔鬼，但魔鬼还不能保证满足你的一切欲求，换来的仅仅是一个若隐若现的梦想。
要靠近这个梦想，你得拼命去工作，慢慢地，人就变成了工作的奴隶。当年在国内那种呼朋唤友、三五知己聚到一块儿，饮茶聊天打扑克，无所事事逛大街的日子，遥远得如百年前的事情。
有位朋友对美国中产阶级的生活，作了一个很生动的概括：无论你挣到多少钱，永远还是生活在高一层的贫困线上。
此话怎讲？想当年刚刚登上新大陆时，能够月入千儿八百元，头顶上有一片瓦遮风避雨，每日有三餐果腹，就已经觉得很不错了。盼星星盼月亮，好不容易熬到学位到手，才终于盼到有资本家愿意来剥削你。慢慢地，工资待遇算是不错了，但还是觉得车不够新，房子不够大，社区不够好——邻居的草总是比自家的绿。
这让我想起当年老乡的话，赶车的人老爱在骡子跟前挂一根玉米棒子，骡子就会拼命拉车，去追赶那根可望而不可及的玉米。我们这帮海外游子呀，其实跟那拼命拉车的骡子差不多。
有道是婚姻像围城，在里面的人想出来，在外面的人想进去。现在想来，此话用在已出国的，或想出国的人身上，再合适不过了。国内的“出国热”方兴未艾，国外的游子们却开始了新一轮的海归潮。我的朋友圈子里，大约有半数都在计划海归或已经付诸行动。在海外兜了一大圈，想不到最后“梦中的橄榄树”还得回乡寻找。
上世纪90年代初回国创业的人还是凤毛麟角，有那么个把回去的人，国内的媒体还会大肆宣传“拒绝高薪聘请，放弃豪华生活”云云。而现在不谈海归，好像都不够时髦。我看选择海归的动机不外有两种。
第一种是幻灭。这类人大多数是在奋斗数载之后，实现了“美国梦”。回头看看，也不过如此而已。人性就是如此，只有永远得不到的东西，才是最珍贵的。
俗话说“宁为鸡首，勿为牛后”。硕士、博士念完了，工作换了几次，薪水长了一些，个别人也弄到个芝麻绿豆般大小的一官半职。从表面上看，生活也算安逸稳定，但心里总有点儿不平衡。上司何德何能，为什么偏偏压着自己一头？有人形容那是一层无法冲破的玻璃天花板，于是成天郁郁不得志。
回国就不同啦！再不用叹息“怀才不遇”了。不少人在国内的大企业里找到位置，官阶也来个“鸟枪换炮”。
回国后物质生活自然也不会差。不是说海归在国内能拿到比国外高多少的工资，而是国内的生活消费毕竟要比美国低得多。哪怕工资不比美国的高，甚至可能还低一些，但在衣食住行上的开销只占了实际收入的一小部分，也没有在美国时的种种经济压力。社会地位和经济地位全有了。
有一说是，拿美国的工资，在中国消费，为目前的理想境界。
在美国生活单调，上班起早摸黑，忙得半死，回家还得买菜、做饭、洗衣、剪草、辅导小孩的功课……没完没了的家务事。回到国内就不同了，不请全职的保姆、管家，起码也请个钟点工，谁还亲力亲为干那些个琐碎的事情。不少人还有雇用机构配置的住房和汽车，两天一小宴、三天一大宴，日子过得风光多了。
看来，纸醉金迷的生活，只有“打回老家去”才有机会享受。很多“内在美”的海归人士，不出一年半载，就另结新欢，重筑爱巢了。哪怕是夫妻双双把家还的海归，闹家庭革命的也不在少数。
第二种人海归的原因，还是幻灭。这类人在国外苦头吃过了，学位也念完了，却始终找不到自己在这个社会的位置和归宿。
我的朋友中就有好几个家庭是这种情况。丈夫毕业后找到工作就业了，妻子虽然在国内也受过良好的教育，却待在家里无所事事，百无聊赖。女同胞还能自我安慰说是在“相夫教子”，赋闲在家的换成了男同胞，那简直是度日如年。
最近震惊美加华人社区的双博士蒋国兵自杀案，就是这种典型幻灭的例子。蒋博士空有一身学问，却找不到施展的地方，家庭压力、经济压力之下，一念之差就走了极端。若能作退一步海阔天空之想，也就放下包袱，作“不如乘风归去”的打算了。对在海外没有施展拳脚机会的人而言，海归，未必不是一条退路。
回国与否，是人生的重大决定。我还是挺佩服海归们的勇气的。第二类海归或许回去不会有太大的损失；但对第一类海归来说，回去有如背水一战，不能说没有风险。除非你已经打定主意要落叶归根，否则的话，放弃了在美国的工作和职位，日后若想再回来，恐怕就不是那么容易找回原来的位置了。
无论如何，条条大道通罗马，哪些已经海归，或正在考虑海归的同胞，我衷心地祝福他们。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