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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朋:鲁迅的比喻

发布日期:2021-12-17 00:00:00

文/乐朋 

腥风血雨的一九二七年夏天,在广州的鲁迅于暑期学术会作了题为《魏晋风度及文章与药及酒之关系》的演讲。为阐明司马氏杀嵇康与礼教的关系,鲁迅特意打了个「容易明白的比喻」──

「譬如有一个军阀,在北方,……那军阀从前是压迫民党的,后来北伐军势力一大,他便挂起了青天白日旗,说自己已经信仰三民主义了,是总理的信徒。这样还不够,他还要做总理的纪念周。这时候,真的三民主义的信徒,去呢,不去呢?不去,他那里就可以说你反对三民主义,定罪,杀人。但既然在他的势力之下,没有别法。真的总理的信徒,倒会不谈三民主义,或者听人假惺惺的谈起来就皱眉,好像反对三民主义模样。」

鲁迅的比喻,融历史和现实于一炉,寓意深长。一方面,将篡权者司马氏,比为现代的北方军阀(避讳南方是鲁迅自设的防身「壕堑」),他们都是手握重兵的武夫;另一方面,又把孙中山的三民主义喻作「以孝治天下」的礼教。正如鲁迅写于同时的《忧「天乳」》所说:「天下有许多事情,是全不能以口舌争的。总要上谕,或者指挥刀。」由于嵇康说过「非汤武而薄周礼」的话,司马氏即以「毁坏礼教」和不孝的罪名,把他杀了;实际上,司马氏的「崇奉礼教」,不过是「用以自利」,打着孝道的旗号「加罪于反对自己的人罢了」。他们自己,既不是真的忠臣孝子,又并不真正信奉礼教。所以鲁迅说,表面反礼教的嵇康等,其「本心」倒是「相信礼教」,「将礼教当作宝贝看待的」,至少比司马氏们「迂执得多」。看似信手拈来的以今喻古,却自出机杼,别开生面,可收鉴古知今、针砭现实之效。鲁迅讲的,虽是魏晋文学史,但经他一比喻,人们对现实生活中的事情增添了诸多联想和追索,其隐喻的指归不言自明。

不光张作霖、吴佩孚、段祺瑞等北方旧军阀,以种种借口镇压青年学生,杀害革命党人,就连蒋介石、汪精卫、李济深等南方的新军阀、政客,也相继在沪、汉、穗发动反革命政变,屠杀共产党人和革命工农。他们不都是现代的司马氏,为篡夺国家权力、假惺惺地把自己打扮成「总理信徒」,以三民主义卫道士的姿态,排除异己、加害于革命者的么?孙中山首倡的三民主义,在他们手里变作杀人的现代礼教。其实在骨子里,他们何尝是「真的三民主义的信徒」!鲁迅之所以能作出这样精妙的比喻,固然是基于对魏晋历史的了然于胸,研判透彻;更重要的还在于,他对北伐时期中国政坛风云变幻的深刻洞察,及其鲜明的国民革命的立场和情感。作为革命文学家的鲁迅,「这半年我又看见了许多血和许多泪,然而我只有杂感而已」。(《而已集.题辞》)是无数革命者的淋漓鲜血,擦亮了鲁迅那双慧眼,才把这世界看得真真切切、明明白白。

由鲁迅的比喻,我想到胡适的话。「主义初起时,大多是一种救时的具体主张」,待到「主张成了主义,便由具体的计划,变成一个抽象的名词」。(《多研究些问题,少谈些「主义」!》)主义一旦被抽象化、偶像化,并做了整治人的工具,它就与礼教没有什么两样。「五四」先贤说,礼教「吃人」;想不到孙中山的三民主义,竟也做了新军阀们叛卖革命的绞肉机。当主义疯狂整人之际,表面似乎光鲜、成功,其实往往是失信、破产之时。

对于主义,哪怕是先进的马克思主义,我们都应持胡适那样的科学态度:「一切主义,一切学理,都该研究,但是只可认作一些假设的见解,不可认作天经地义的信条;只可认作参考印证的材料,不可奉为金科玉律的宗教;只可用作启发心思的工具,切不可用作蒙蔽聪明、停止思想的绝对真理。」(《三论问题与主义》)

把主义当成狗皮膏药到处敷贴,以图包医百病,那是十足的思想懒汉作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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