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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延国:藕断丝连沈从文

发布日期:2022-04-29 00:00:00

文/郑延国

新中国成立的第三年即一九五一年,沈从文无可奈何地抛弃小说创作,去到了历史博物馆,从此与文物为伍,成了一名地地道道的考古工作者。时年沈从文三十有九,与孔子所说的「四十而不惑」尚有一稔之差矣。然而和小说打了近三十年交道的沈郎,总是有一种依依不舍、藕断丝连的情怀。

一九六三年岁末,沈从文驱车南下,来到了秦汉古城长沙。在这里,他先是想到了贾谊,仿佛看到这位长沙王的老师,在风雨萧萧的薄暮,流连于楚国废毁的祠堂庙宇,一边低声吟咏楚辞,一边聆听远处祭祀的笙竽歌呼声。接着他又想起了屈原,也仿佛看到这位忧国忧民的诗人乘一叶扁舟,时而盘腿船舱,一手持笔,一手持绢,聚精会神地书写,时而立身船头,无限深情地眺望两岸的田野阡陌以及那些躬身耕耘、挑担奔波的楚国黎民。沈从文怀着这种情感或曰冲动,立马驰书张兆和,称自己只要将贾太傅和屈大夫的本传再作一番理会,一定可以写出「两个极其出色的新的屈贾故事」,而且「写出来一定会情感充沛,有声有色」。理由是写这类人,「可以从各方面去体会,去刻画,去布局润色,而作得十分深刻生动。只要将我放到一个陌生地方,如像沅陵或别的家乡大河边一个单独住处,去住三个月,由于寂寞,我会写得出好多好多这种动人东西!」沈从文甚至自信其写出来的屈贾故事,一定会超过不久前的陈翔鹤发表在《人民文学》上的嵇康故事即短篇小说《广陵散》。敦料,沈从文的信刚刚寄出,天上便乌云滚滚,雷声阵阵,一场惊风雨、泣鬼神的政治风暴正在悄然生起。果不其然,文学界便开始有人撰文指责陈翔鹤是在借古讽今,别有用心。藕断丝连的沈从文不得不再一次泯灭自己的小说创作冲动,重新回到文物考古之中,一连好几天,在长沙马王堆的古墓里不断地走过来走过去。

一九七九年,也是在岁末,热爱中国古典文学的上海青年王根林,计划创作一部描写三国时期政治斗争的文艺作品。当他获知沈从文有巨制《中国古代服饰研究》行将付梓,且正在参加全国第四届文代会时,便迅疾驰函请教。沈从文收到信后,居然热情洋溢地写了一封长达一千二百字的覆函,详详细细地列举了种种相关的著述乃至文物,而且建议其试写「曹植一生悲剧」,「以十万字为目标」,「若吃得透材料,写出来实比郭著之《蔡文姬》动人得多!」郭即郭沫若。惜乎,王根林后来为编辑工作所累,未能如愿以偿。从沈从文的墨宝中,人们可以窥见,老人家虽然七十有七,但对小说创作依然是藕断丝连,念念不忘。

众所周知,沈从文一生创作的文集约有八十余部,是中国现代作家中成书最多的一位,其中小说《边城》堪称已臻乡土文学的巅峰,在世界文坛中产生过极大影响。相传,一九八八年诺贝尔文学奖得主已内定沈从文,但由于沈从文已经作古,马悦然们才不得不临时改授他人。

沈从文去世七年之后,张兆和曾作如是说:「为什么在他有生之年,不能发掘他,理解他,从各方面去帮他,反而有那么多矛盾得不到解决!悔之晚矣!」这是作为沈从文妻子的自责,还是他责?人们不得而知。

但我想,如果六十年前,大陆文学艺术界的诸种氛围也能像今天这样宽松与和谐的话,沈从文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他的小说创作的。可以想像更多且崭新的《边城》,更多且崭新的翠翠,将会在他的笔下汩汩而出,不断地流向长城内外,流向大洋彼岸。倘若情形果然能够如此,又有谁会惋惜中国少了一位考古工作者呢?

今年十二月二十八日为沈从文一百一十年诞辰纪念,谨以此文表示对他老人家的深切缅怀和无限追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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