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百家廊:红高粱与黑土地

发布日期:2022-12-03 14:28:03

锺 倩

影视剧《红高粱》热播,好久没有坐下来看剧的我竟成为追剧一族,被那片红高粱地所深深吸引,好像是一种亲切的引诱,触及到心底最柔软的部分。和朋友聊天说起,她也在追这部剧,徒生臭味相投的欢喜。她激动地说:「剧中提到任何一个高密的字眼,我都热血沸腾。」原来,她是潍坊高密人。

网上对《红高粱》的评价褒贬不一,不少原着粉儿觉得周迅饰演的九儿没有巩俐的泼辣和野性,整个剧也缺少乡土味儿:单家大院被搬到城镇上,给人深宅大院的热闹感,红高粱地的荒凉感和空旷感一扫而光。朋友认为,「影视剧比影片更长更详细,容易暴露出一些瑕疵,无需苛求完美。但是,画面质量提高了,人物刻画得生动了,追剧的人多了,这便是一种成功。」她的观点我比较认同,「有争议不是什麽坏事,观看本身便是对经典着作的热爱,也是乡土情怀的流露。」那一片红高粱地,是莫言的,同时也是我们的。

长大后,我们或背井离乡打拚,拥有第二故乡,或整日忙碌不停,产生冰冷隔阂,故乡变成茫茫视线之外的小圆点,抑或停留在纸上的概念而已。一面是每个故乡都在消失,内心的那份感情被连根拔起,一面是人们的迷失,走得太快灵魂落在后面,这些都是殊途同归。然而,庆幸的是,我们还能在屏幕中找回一份慰藉,唤醒渐忘的记忆,寻觅最后的老根。

近日,我重读萧红的《呼兰河传》,感受颇多。之所以想起阅读,完全是一位作家提出的问题,他在演讲中问道:「萧红离开家乡后,为什麽再也没有回去过?」我思考好久,觉得是她童年没有得到母爱,而且父亲不让她上学、为她包办婚姻,她心生恨意,逃离福昌号屯的家,逃出乡坤家庭的樊笼,故乡成为伤心地。转而想想,若是没有留恋,她何以写出《呼兰河传》呢?阅读的过程中,我的答桉渐渐明晰。

萧红的童年,不都是荒凉的,「虽然父亲的冷澹、继母的恶言恶色,祖母用针刺我的事,都觉得算不了什麽,何况又有后花园呢?」后花园裡有祖父的爱,有储藏室探幽不尽的神秘,有蜜蜂、蝴蝶、蜻蜓等的陪伴。她曾将玫瑰花插在祖父的头上:「满头红通通的花朵,祖母看见大笑起来,父亲母亲看见也笑了起来,而以我笑得最厉害,我在炕上打滚笑。」此外,家中房客的生存状态使她过早地感受到底层的命运。「那边住几个漏粉的,那边住几个养猪的,养猪的那厢房裡还住一个拉磨的。」性情古怪的有二伯,生命顽强的冯歪嘴子,悲惨的小团圆媳妇,在萧红的笔下,流淌出绵密的悲悯和坚韧。比如,冯歪嘴子妻子死后,他坚强的养活两个孩子,「他觉得在这世界上,他一定要生根的,要长得牢牢的。」

离开家乡后,萧红的生活只有两个字:流浪。1932年春,她回过呼兰县一次,商量和汪恩甲结婚后的经济问题,因为没有履行习俗的结婚手续,不为张家家风所容,所以没有回家。多年后,她贫病交加之际,在哈尔滨街头和父亲相见,居然冷眼相对,形同陌人。从落难东兴顺旅馆,向报社呼救求援邂逅萧军,到寄居裴馨园;从流落到欧罗巴旅馆,到前往武汉,她饱尝贫穷和飢饿,最困难时,一根鞋带都要分成两段,像她的诗所说:「今年我的命运,比青杏还要酸。」唯一的抚慰是萧军的爱情,「我们常常用玩笑的、蔑视的、自我讽刺的态度来对待所有遇到的困苦和艰难,以至可能发生或已发生的危害。」邂逅鲁迅先生,对她也是极大的鼓舞,鲁迅的来信成为她和萧军的精神食粮。吃过午饭,他们沿拉都路向南散步,用6枚小铜板买两小包花生米,边走边读鲁迅的信。「两颗漂泊的、已经近于僵硬了的灵魂,此刻被这意外的伟大的温情,浸润得难于自制的柔软下来,几乎竟成了婴儿一般的灵魂。」

一路走来,萧红并没有忘记故乡,且是那麽的一往情深。她很少写诗,在东京期间,写过一首《异国》:「这窗外的树声/听来好像家乡田野上抖动的高粱/但,这不是,这是异国了/踏踏的木屐声音有时潮水一般了。//日裡,这青蓝的天空/好像家乡六月裡光芒的原野/但,这不是,这是异国了/这异国的蝉鸣好像更响了些。」1940年,萧红和端木蕻良来到香港,她重拾起笔,完成《呼兰河传》。之前居武汉时,她没有大块的时间专心写作。「你这部长篇应取你家乡的一条河做名字」,端木说道。她回答:「我家是呼兰县,县裡有条河,叫呼兰河。」「从你童年写起,像呼兰河水一样涓涓流过,你跟这涓涓流水成长,多美。」他说。

故乡是一个人的私密处。人来到这个世界上,故乡是无声的哺育,最初的爱与希望、童年的快乐和伤痛,是烙在我们身上的戳印,不管走到哪裡,不管岁月如何洗刷,都如影相随,永不褪色。萧红童年缺乏母爱,更多的是,男权文化的压制,使她产生深深的牴触情绪。家乡的那个大水坑,只有男孩子才敢跳得,她勇敢地跳过去,从那时起,她的心已经翻牆而出,飞向自由的天地。短暂的一生,她颠沛流离,特立独行,心底的恨和痛在潜滋暗长,每一次的隐隐作痛,都会掀起排山倒海的潮水,但是,她对那一片黑土地的眷恋,依然内敛地存在,只是被接踵而至的苦难、大片大片的悲凉所淹没。

为什麽萧红再也没回过故乡?她的爱与恨成为一个综合体,难以剥离,令她欲罢不能。最终,她将思恋和怀念都抒发在文字中,以这种外人不易觉察的方式,找到精神的归宿。「我一生最大的痛苦和不幸却是因为我是个女人」,说到底,她的不幸,也是那个时代的悲剧,只有设身处地体悟到她的痛苦,才能读懂她的选择。影片《黄金时代》中有一句台词,令我记忆深刻,「我不能选择怎麽生、怎麽死,但我能决定怎麽爱,怎麽活,这是我要的自由,我的黄金时代。」她寻找到属于自己的黄金时代,在这个曲折迂迴的过程中,她一次一次地回到呼兰河,是在精神上。

「人不是光靠吃饭长大的,它也靠情感。情感在我们相互之间可以灌溉你,使你健康,使你成长,长命百岁吧!这一点千万不要敷衍。」这种情感,正是乡愁。很多时候,我们的离开,不过是暂时的流浪,终有某个时刻或某个时期,是要回去的,要麽叶落归根,要麽精神回归。像一位老者,一听到秦腔,他便哽咽得说不出话来,秦腔唤醒了他心底的那个「情」字。

总有一种情感叫我们泪流满面。无论莫言的红高粱地,还是养育过萧红的黑土地,都是一种提醒:有些东西,失去了将再也找不回来,有些时候,失忆将会成为终身遗憾。「我要还家,我要转回故乡。我要在故乡的天空下,沉默寡言或大声谈吐。」诗人海子的心声,亦是我的真实独白。

来源:文汇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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