戒烟

戒烟是因为老刀。

老刀之所以叫老刀,是因为这人成天唠叨个没完。而我之所以能忍受老刀的唠叨,是因为老刀不是外人,她是我的老婆。

以前我抽烟比较凶,有时为了给领导赶写材料,可以说到了吃烟的程度。在厂综合办做了一年多的秘书,老书记退二线时推荐了我。刚过而立之年,我总算熬上了副科--宣传部副部长。

老书记退二线是由于年轻时吃烟过多,患了肺癌。自从得知这个消息,老刀成天大惊小怪的,说一定要陪我去医院检查检查。我说还年轻,肯定没啥大事。老刀听不进去,说你看看老书记,才48岁就患了不好的病……咱这次得去医院看看。

去就去吧。检查结果出来了,我患有气管炎、肺气肿,还有慢性咽炎。

一看这个结果,我有点沮丧。老刀的脸都白了,看情形比我还沮丧。大夫很认真地看着我说,你体内有炎症,还有轻度肺气肿,先挂一个星期吊针,回去后把烟戒掉吧。我不甘心地问:不戒烟行吗?大夫语气坚定说不行。听大夫这样说,老刀的眼泪哗哗的,说都怪你平时太大意,现在大夫都说话了,以后你必须戒烟。你才三十出头,万一患上不好的病……

戒就戒吧。说实话,最近我经常咳嗽,还老感觉喉咙发痒,咽唾沫像有什么东西绊着似的。当然,更具有杀伤力的理由就是老书记的前车之鉴。

戒烟,颇有一种悲壮的意味。

回到家里,老刀立即付诸了行动,先是把我口袋里的钱收拾干净,家里的烟也没收了,上了锁。然后,老刀又准备了茶叶和瓜子之类的,说你要是着急就喝喝茶、嗑嗑瓜子什么的,慢慢好了。我说,你不用兴师动众,我想好了。

真的,我真的想好了。

到了办公室,我打开门窗,保持空气流通。我取出所有的烟和打火机,统统丢进了垃圾筒然后,我在办公桌左侧恭恭敬敬地放上一个牌子--请勿吸烟。然后,我沏上一杯清茶,品;品累了,拿出一本杂志,读。

有人来办事,递烟,我一律不接。尽管我的心里如猫抓猴拧似的,表面上还装着一本正经地品茶。同事来聊天,客气地让烟,我说戒了,还故意晃晃“请勿吸烟”的牌子。同事的表情就有点尴尬,不情愿地收起烟。

宣传部每个月都有外宣任务,稿子大都是我来写。戒烟以后,思维好像短路了,写出来的稿子没灵气。稿子送给领导把关,领导的脸色很难看,说你是不是病了,这不像是机关“一支笔”的水平嘛。我小心翼翼地说回去再润色一下。

经过反复斟酌,稿子润色好了,送给领导。领导认真审阅了两遍,说稿子写得不顺畅,思维好像断裂了,这样的稿子能送出去?领导还说,听说你最近和同事的关系比较紧张,成天没精打采的。按说你戒烟了,精神应该焕发才对嘛!稿子先放这里吧。我无言以对,灰溜溜地退了出来。

过了几天,偶然翻看行业报纸,发现我的稿子刊登出来了。仔细一看,作者署名为:流年似水,文章的内容基本没变,只是行文顺畅多了,似乎主题的高度也提升了。领导不愧是领导,笔名雅气,修改出来的稿子也有水平。

苦熬了两个月,我终于适应了无烟的日子。呼吸顺畅了,精神焕发了,老刀看我的眼神都是亮闪闪的。当然,同事关系微妙了,领导对我越来越“客气”了。我写的稿子只能算是初稿了。领导总要把把关,修改后悄悄就发表了。

偶然的一个晚上,我加班结束后准备回家,发现综合办秘书小刘的办公室还亮着灯,门虚掩着。我心里一动,悄悄地推门进去,看见小刘坐在电脑前,正有滋有味地抿着“劲酒”,脸红扑扑的。也许是太投人,小刘一时竞没察觉到我的存在。我凑上去一看,桌上的稿子正是我前几天送给领导的初稿。

过了一会儿,小刘醒过神来,回头看见是我,就装作收拾残局的样子,把稿子整理到书下。我笑了笑,说你也抽烟?小刘猛地一愣,不抽,就爱喝酒。说起来也怪,一喝就有灵感了。我叹了口气,说戒了吧。可能是没明白我的意思,小刘又是一愣,你说什么?

我说什么呢?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不久,厂里调整中层干部,我被派到基层单位任职。接替我岗位的,正是综合办秘书小刘。老刀似乎很兴奋,特意备了一桌好菜,说要为我庆祝一下。老刀徘徊在厨房的方寸之地,像一条欢快的鱼。我突然问老刀:你知道流年似水吗?

流年似水。老刀也是一愣,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