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国凤凰华人资讯网|杨文田 特评
2024年6月,一纸审计警告刺破了英皇帝国的光鲜表象:旗下英皇国际166亿港元短债逾期,审计巨头德勤拒绝为财报背书,直言“公司存在重大持续经营不确定性”。不仅如此,整个英皇系在股市上风声鹤唳,一日蒸发逾20亿港元市值。82岁的杨受成,再次站到了人生破产边缘。而这位港娱资本幕后教父,正如他的“赌徒哲学”所示,再度将自己的帝国命运,押在高杠杆与明星光环之上。
这一危机始于杨受成近年的“豪赌地产”。2023年,他豪掷30.8亿港元购入屯门商厦;2024年又斥资19亿扫货铜锣湾铺位与跑马地豪宅。这些投资在香港写字楼空置率创下新高的背景下格外刺眼。他依旧信奉“有两块钱就要做十块钱生意”的理念,结果换来投资物业暴跌15.4亿港元,租金收入缩水11.6%,账面现金仅剩6.4亿港元。相较之下,英皇国际短债总额高达166亿港元,资金缺口之巨,连德勤都直言“银行随时可能追债”。
市场恐慌迅速扩散。英皇国际股价暴跌至0.21港元,较2017年高峰时缩水92%。英皇钟表珠宝、英皇娱乐酒店、英皇资本纷纷应声下跌,连锁反应犹如金融海啸。这不是一场局部溃败,而是整个英皇商业帝国的结构性震荡。为了求生,公司开始“割肉输血”式自救:维港峰商铺挂牌价从2.4亿港元大砍至9288万;广东道部分物业7980万贱卖;伦敦牛津街的写字楼更是以1.1亿英镑挂牌,比七年前买入价腰斩。即便如此,也难以弥补债务深坑。
杨受成不得不再次亲自“掏腰包”,两年内花50亿港元回购集团资产。但这杯水车薪的救火行动,也暴露出他自身财务的紧张局势。2024年,公司被迫推行“2供1”供股方案,每股0.25港元募资4.55亿港元,代价是丧失英皇娱乐酒店71.6%的控股权,资本市场讽刺这是“拆东墙补西墙”的自救幻术。截至目前,英皇国际的资产负债率已飙升至54.7%,创下2009年以来新高。再加上融资难、股价低,公司几无再翻身的资本空间。
若说地产是硬资产塌方,那么英皇的娱乐板块,则是柔软又惨烈的现金流战场。尽管法律上英皇娱乐与地产债务隔离,但资本市场视其为一体。英皇文化产业股价跌至4仙,总市值仅剩1.5亿港元。旗下头部艺人不得不成为“现金流机器”,容祖儿连病开唱导致嗓音受损,谢霆锋十年未开个人演唱会,却在短期内连办四场。有网友调侃:“谢霆锋要唱500场,才能抵上166亿的一个零头。”更多的年轻艺人因资源压缩,失去上升机会,英皇系统生态正遭遇“资本反噬”。
这一切,既似偶然,也似宿命。1983年,杨受成第一次破产,同样是因为地产泡沫。当时的他从银行走出,“只剩一块手表、一身西装”。他靠远赴中东炒金翻身,再借助港娱崛起重建王国。而如今,中东奇迹不可复制,澳门赌场业务受政策打压,内地电影项目因影院大面积倒闭而缩水,钟表珠宝业务盈利仅2.6亿港元,根本不足以弥补地产的亏空。命运仿佛开了一个残酷的轮回笑话:昔日赌徒,今日还赌,结果还是“输到脱裤”。
更令人关注的,是杨受成在娱乐圈所扮演的“幕后教父”角色。他一手扶持了谢霆锋、容祖儿、Twins、陈奕迅等港娱巨星,曾一度掌握“星光经济”的最高话语权。但这种权力并非纯粹的赏识,而是赤裸裸的资本控制。他被称为“明星的老板”,更是“命运分配者”。当年谢霆锋与父不和出走,杨受成亲自安排资源栽培他;反过来,当谢霆锋尝试自立门户,英皇即收紧资源。Twins成员阿娇因“艳照门”风波遭雪藏,后期复出也依赖杨的“战略赦免”;张柏芝在情感与事业风波中屡次被放弃与召回,皆是资本秩序的现实脚注。
娱乐与资本本是共生,但在杨受成这位“操盘手”的操作下,更显现实冷酷。他并不遮掩对艺人的商业利用:“公司是生意,明星也是产品。”然而,这种明码标价式的管理,也让英皇失去创新力。在内地资本入局、短视频平台打破旧格局的今天,英皇的造星模式早已疲态尽显。资本失速、艺人老化、项目稀缺,使得杨受成苦撑的星光帝国,也逐渐走向暗淡。
现实的残酷不止如此。整个香港经济正在步入结构性低潮,“四大支柱”产业无一幸免。旅游零售萎缩、奢侈品消费减弱、罗素街地铺空置率飙升、澳门赌收大幅腰斩,连郑裕彤家族的新世界发展也负债1510亿港元。曾经叱咤风云的财阀,如今集体深陷泥沼。在这样的背景下,杨受成已不是“特例”,而是“常态”。但比起其他富豪低调撤退、战略转型,他的坚持显得尤为孤绝:年逾八旬,仍在公司会议上高声督战,拒绝退场。
杨受成的人生充满戏剧性,也从不缺乏争议。他用资本改写了明星命运,也用明星为资本涂脂抹粉。他既是香江浮华年代的代言人,也是新旧秩序更迭中难以被归类的遗老。在他身上,我们既能看到赌徒的执拗、商人的敏锐,也能看到时代落幕时的悲凉与孤勇。他不是圣人,更不是“道德楷模”,但他代表了一种时代精神:敢赌、敢撑、敢输。
香江的潮水正在退去,当霓虹熄灭、帝国解体,传奇人物如杨受成也将渐归平静。但他的名字不会轻易被遗忘,因为他所参与塑造的不仅是企业,更是一段文化记忆,一种社会运作的缩影。他赌赢过,赌输过,却始终押注在命运的牌桌上不愿离席。这份执念,或许正是香江旧梦中最后的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