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慧莉
那天,我是過去退錢的,準備會有一場激烈的爭吵。
我在這家美容店做臉已有兩年多時間,這裡的店面不大,僅能容納四張美容床。美容師也不多,只有一兩人,但生意卻不差,顧客多是社區附近居民。促使我打退堂鼓的是因為這家店主更換太頻繁,在短短兩年時間裡我已經見證了四任店主的混亂交接。可是,我一時半晌卻又下不了決心換別家,我曾到別家店去體驗過,那裡美容師總是一個勁地向我推銷產品,似有不買就不讓走的勢頭,嚇得我去過一次就不敢再去。
她個頭不高,齊耳短髮,圓圓臉,丹鳳眼,皮膚不白,甚至有點黑,沒化妝,笑容很老練,第一次見她,我以為是店裡的打工妹,她則自我介紹說是這家店的新老闆,叫楨子。
姐,你不要擔心,我會長久做下去的。她看出了我的擔心和疑慮,笑嘻嘻地安慰我。
最好是這樣。我一邊笑著往裡走,一邊在心裡暗暗地說。
姐,你的產品不能做了,時間太長。她熱心地建議道,並舉出了不能做的一二三。
好,你撿起來,我帶回去搽手。我語氣裡有明顯不快。
好咧。她好象沒聽出我的不快,找了一個漂亮的彩色小塑膠袋,把我即將過期的產品裝好,輕輕地放在我的包邊。
姐,我們最近在搞活動,買面膜套盒送開背12次,這是個不小的活動,平時很少有的。
那就買吧。我對活動很感興趣,從不放棄省錢的機會。
姐,你說什麼樣的男人才算好男人?在給我做臉的過程中,她突然問我,這讓我有些措手不及。
適合你的應該是最好的。我掏了一句模棱兩可的話,我對男人瞭解不多,好壞也分不太清,對於初次謀面並無交情的她的問話哪敢隨便應答。
我認識兩個男孩子,一個是火車司機,另一個在郊區開店,兩人都對我好,我舉棋不定。她一路說下去,仿佛我們相識已經很多年。
你喜歡哪個?我的興趣被她勾起,忍不住追問過去。
我喜歡鐵路上的那個男孩,他有好多證書。聽她話意,已有所選擇。
她的手法很好,不重,按穴位也很到位,這是我喜歡的,簽字出門時,我看見她的臉上有燦爛的桃花紅。
又一周日上午。還是她給我做。
姐,你說借錢要不要打借條?她低聲問我,聲音有些鬱悶,情緒不高。
肯定要,親兄弟也要明算帳。我斬釘截鐵地回答。
我跟鐵路上的那個男友分手了,他前幾年買的房,前段時間我們準備結婚了,所以裝修房子時我就掏了三萬元錢,沒想到他私下裡賭博,欠了別人五六萬元錢,我當然不能再嫁他。
賭博可是無底洞,多少錢都溜得掉。我也替她著急起來。
可不是嗎,可我跟郊區那個男孩也分了手,是鐵路上這個男友翻看了他給我的資訊,偷偷打電話給他,說我們快結婚了,讓他以後不要來打擾我。她洩氣地說。
那你再找,你還年輕,說不定下一個更好。我安慰她,也不知道這話說得是否合適。
我想找正派男人,過穩定體面的生活,以後孩子教育也好些。至於金錢嘛,我味口不大,我這小店一個月六七千元純收入是有的,一年下來也有個七八萬,日子是好過的。她自顧自地說了開去。
“嘀嘀……”外面突然響起刺耳的電話聲,她起身走了出去,我松了口氣,很怕她讓我介紹男孩子,我認識的人少,適合她的幾乎沒有,不敢亂點“鴛鴦譜”。
是附近的顧客,她給我介紹了一個男孩子,明晚見面。她喜滋滋地坐下來,手上力度大了不少,按得我的太陽穴隱隱作痛。
接下來的兩個月,我天天忙,家裡、單位、學校,多頭並進,基本上抽不出時間去做美容。等我再去時,小店又換了新面孔,新老闆是個中年女人,時尚而精明,我暈了好半天才明白小店的狀況,好在原來項目可以繼續做,作為顧客,我沒有什麼損失,但心裡卻是極不痛快。
在與新老闆的閒聊中,我問起楨子的去向。
要債去了,這女人真傻,在外面混了十幾年,還那麼幼稚,居然相信什麼愛情,這年頭,有愛情麼?新老闆不屑地說著,眼睛裡泛起一股冷漠的清光。
我無語應對。日子在平淡中漫不經心地過去了,沒有因為誰的情緒而放慢它的腳步。
昨天下班,我又去那家美容店做面膜,才到小店門口,我就看到楨子挺著大肚子微笑地站在門口跟女老闆說著話,跟我打過招呼後,楨子朝外走去,我這才看清門口停著一輛新三輪車,上面坐著一個憨實的年輕男人,看到楨子走過來,他輕輕地扶她上了車,緩緩地開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