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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疼痛和悲憫情懷 拷打生活的鐵石心腸/梁登壽

发布日期:2025-11-30 10:24:30
梁登壽

我一向以“男兒有淚不輕彈”以及“男兒流血不流淚”這兩句話,來堵塞生活中不時將要濺出來的淚花。但是,當讀完周冬梅的詩歌《喝農藥的伯母》和《下班後的農民工》後,我實在堵不住這兩行貴如珍珠的“男兒淚”。我的心和眼睛一直潮濕數日,至今還無法晾乾。於是,我開始懷疑這世上到底有沒有所謂的“鐵石心腸”。有,確實有。不是嗎?那就是生活---鐵面的現實生活啊:“大哥是因為生了個小兒麻痹症的兒子∕把大嫂趕出了家門,把自己∕也像詩歌一樣∕趕上了絕路”。“大哥”是中國封建殘餘勢力孕育的怪胎,這些老不死的“大哥們”,竟然以其頑強的生命力穿越時光隧道,摸索到21世紀的今天,把“大嫂們”趕出家門。還有助紂為虐的現實:“二哥因為和二嫂∕一個上白班,一個上夜班∕兩條相交的線,逐漸變得平行∕更何況,一絲不苟的流水線∕拉著二哥這臺機器高速運轉∕他徹底崩潰了”。而伯伯“他開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慢慢發展到把買菜的錢向天空隨意拋灑∕好像要給自己買路”。讀者都很清楚:他們瘋了,一家三口都瘋了。他們為什麼瘋了?是誰把他們逼瘋的?周冬梅用詩歌鑄造了一個碩大的問號,懸掛在盛世的天空中,像一條鋼鞭,不斷地拷打生活的鐵石心腸。最後就是“伯媽”了:“是的,她不想活了∕她選擇了喝農藥∕和莊稼一樣∕那味道比汗水和淚水好喝”,“伯媽”喝農藥,是一個明智的選擇,也是必然的選擇。她不喝農藥,還能幹什麼?一起瘋嗎?

疼痛和悲憫情懷,讓周冬梅的詩歌發出閃閃的淚光;也像一把刀子,把冰冷的現實一刀一刀地削成薄片,風乾在詩歌最高的那條土路上。

農民工是當今時代工業化、城市化進程中一個燙手的山芋,很多雙手都拿不起也放不下。但周冬梅把“他”拿起來了,放在下班以後:“當監工的太陽下班以後∕農民工的身子才勉強下了班∕但心還在累著”,這點累算得了什麼,誰又顧得上呢,因為“還有一個60來歲的∕從腳手架上摔下來的農民工∕還得去看看是死是活?”

“打工,是個滄桑的詞”,“寫出打工這個詞,很艱難,說出來,流著淚”(鄭小瓊),打工改變了數以億計的中國人的心靈史、生活史、個人編年史,這不僅是身體的、心靈的,也是文化的、形而上學的。我們所經歷的歷史,它不僅左右著個人的生活和命運,甚至也在我們現在的心理定勢、潛意識和語言中顯露出來。詩人是一個種族的觸角,詩歌是形象的人類學,是對種族記憶的保存。

周冬梅以詩性的介入來述說一群打工者的生存圖景和真實心態:“工地上的老闆,像和稀泥一樣∕使勁兒把這事和來和去∕實在不行,又像泥水匠糊牆壁那樣∕哪兒不平就抹平”,“農民工心裏不平呀,使勁兒喝悶酒”。詩人敏銳地捕捉到農民工所遭遇的極其沉重的嘲弄、擠壓、傷害和痛擊。

周冬梅“坐著,用不竭的斜視的眼神/掂量著手中的這支筆”(米沃什),向世界發聲,向現實討賬。

最後,她把這筆了不清的帳給結算了:“先是撞在桌子上,皮開肉綻∕然後從桌子上跌倒地上∕骨頭都破了碎了∕最後,還打了七八個滾∕徹底變成了一粒灰塵”。詩人以平直的語言,為我們展現的這一活生生的慘烈場景,非常感人;加之她語言的凝重平實,語氣的沉鬱淒然,帶給人心靈的震動,也是十分強烈的。

當周冬梅在她那疼痛、悲憫的聲音裏,真正地用她的信仰、心靈甚至忍辱負重肩負起寫作的旗幟時,也許她的聲音在世俗的狂風中細若遊絲,但卻讓我們覺得彌足珍貴。

詩歌是詩人內心的需要。我總覺得真正的詩是離善良最近的東西。因為詩需要悲憫,需要深刻的愛,沒有悲憫與愛的詩是虛偽的,是文字簡單的堆砌。感動過我的,深深打動我的永遠是善良的、悲傷的、深刻的作品。
周冬梅的詩歌就是這樣。

於2014年9月20日

【附:周冬梅作品】
◆喝農藥的伯媽
伯媽一家四口人
或者,更準確的表達是
三個精神病患者加上一個正常人

大哥是因為生了個小兒麻痹症的兒子
把大嫂趕出了家門,把自己
也像詩歌一樣
趕上了絕路

二哥是因為和二嫂
一個上白班,一個上夜班
兩條相交的線,逐漸變得平行
更何況,一絲不苟的流水線
拉著二哥這臺機器高速運轉
他徹底崩潰了

伯伯是因為兩個兒子的事
整日念念叨叨,
念念叨叨
他開始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慢慢發展到把買菜的錢向天空隨意拋灑
好像要給自己買路

最要命的畫面是這樣的
三個瘋子,一個狂跑
到處找媳婦
一個整天吼著殺殺殺
妄想殺死當監工的太陽
一個吃自己的手指
用疼痛證明自己的存在

這時候,所有的瘋子
都把矛頭指向了伯媽
所有的瘋子都在罵她
為什麼還要煮飯
幹嘛不把鍋兒吊起當鐘打?
為什麼還要挖土
是給誰掘的墳墓?
為什麼買了一臺打米機
還在運轉,還在加速
是不是不想活了

是的,她不想活了
她選擇了喝農藥
和莊稼一樣
那味道比汗水和淚水好喝
她好渴,一口氣就喝了一大瓶
她再也聽不到他們的罵聲了
真好
她再也不管馬打死牛
還是牛打死馬了
真好
她再也不當瘋人院的院長了
真好

事實上,她還是被三個瘋子輪番罵著
死女人,還不起來煮飯?
死老太婆,你吃的什麼
怎麼不給我留點!
死女人,你竟敢裝死,
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下班後的農民工
當監工的太陽下班以後
農民工的身子才勉強下了班
但心還在累著
明天還有幾個土石方還要挖
有幾十平米的瓷磚要貼
有幾百斤水泥要和
還有一個60來歲的
從腳手架上摔下來的農民工
還得去看看是死是活?

工地上的老闆,像和稀泥一樣
使勁兒把這事和來和去
實在不行,又像泥水匠糊牆壁那樣
哪兒不平就抹平

農民工心裏不平呀,使勁兒喝悶酒
因為太累了,只要了兩個小菜
一碟花生米的農民工
夾花生米的時候,手使勁兒顫抖
那懸空的花生米
像腳手架上的農民工一樣
一不留神,就摔下去了

先是撞在桌子上,皮開肉綻
然後從桌子上跌倒地上
骨頭都破了碎了
最後,還打了七八個滾
徹底變成了一粒灰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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